2023年5月20日-21日，以“坚定信心，高质量金融发展服务中国式现代化”为主题的2023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在京成功召开。

在论坛全体大会四“国际贸易——挑战与机遇”环节，世界贸易组织副总干事张向晨发言。张向晨在演讲中分享了对于未来国际贸易的展望。他认为国际贸易正在缓慢发生长期的构造性变化，未来的贸易将是数字化的、绿色的、具有包容性的，世贸组织改革势在必行。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张向晨认为，数字化已成为影响国际贸易的一个主要技术因素，其改变了传统的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方式，创造出很多新的产品与交易方式，增加了服务在国际贸易中的比重。数字化的发展延长了全球的价值链，也使全球的价值链变得更加复杂，同时也影响了全球生产的布局。相应的，数字基础设施、市场规模、市场管理体系、知识产权这四个要素的重要性也逐步提升。

其次，贸易对各国应对气候变化可以起到积极作用。更好的、更便利的国际贸易会有助于资源在全球的调配，提升各国应对气候的韧性；贸易也有助于降低减排成本，并避免单边行动造成的负面结果。此外，中小企业女性赋权也将成为未来贸易的一大趋势。

最后，张向晨指出，国际贸易正在发生构造性变化，包括安全要素重要性提升、跨国公司加速多元化布局、大国博弈加剧、新领域竞争激烈、发展中国家进一步深化等。这些变化是缓慢发生的，目前世界贸易的开放格局并未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全球化不会消亡。

张向晨在2023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上的发言

我今天想跟大家分享一下世贸组织对于未来全球的展望，和我对世贸组织改革的一些分析。上个月世贸组织发布了全球贸易展望，有三点观察。第一点，是贸易增长正在恢复；第二点，贸易的增长还没有达到疫情前的水平；第三点，未来还有很多的风险因素。具体2022年的全球贸易量增速是2.7%，比之前的预期要低，但是比俄乌冲突开始时候做的预测，那种最坏的情形要好一些。2022年全球的货物贸易额增长12%，达到了25.3万亿美元，上涨的主要因素是因为价格，特别是能源的价格，因为能源的贸易额在2022年增长了61%。

第二点，2022年的全球服务贸易也增长了15%，这是一个亮点，达到了6.8万亿美元，其中数字贸易出口达到了3.8万亿，这是现有的统计数字。实际上服务贸易所占的比例，特别是技术贸易所占的比例可能比我刚才说的数字还要大。世贸组织预测，2023年全球货物贸易量会增加1.7%，这个预测比去年10月份所做的预期要好一些，但还是低于过去12年的平均水平。2024年货物贸易量我们预测将增长3.2%。那么，在2022年，中国仍然是全球最大的货物出口国，出口额达到了35940亿美元，占全球的14.4%，美国是全球的第二大出口国，占全球的8.3%，排名第三到第六的是德国、荷兰、日本、韩国。进口方面，美国仍然是全球最大的货物进口国，占比是13.2%，中国是占10.6%，之后是德国、荷兰、日本和英国。

那么，对未来的贸易，近期的贸易发展我们有几点观察：

第一，影响全球贸易的各项风险依然存在，但是在相对地减弱，包括地缘政治冲突，包括粮食安全，包括货物、货币政策收紧可能带来的金融不稳定、债务水平等等。

第二，在这些风险因素当中，全球粮食安全是国际贸易上面临的最大的关注点。尽管全球粮食安全比前一段时间也相对有所减弱，但是在未来仍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很多的发展中国家，特别是粮食进口国都面临着很大的粮食安全的问题。

第三，在经历了三年的新冠疫情以后，服务业正在快速地恢复，特别是跨境旅游业，这个势头仍将继续。

第四，服务业当中的计算机服务业是过去十年增长最快的行业，将来仍然会保持这样一个势头，这就是世贸组织对未来贸易的一个展望。

那么，作为中长期的一种预测，就是未来的国际贸易的形势会怎么样呢？我们有一个基本的看法，就是未来的贸易将是数字化的，将是绿色的，将是包容性的。

数字化应当说现在已经成为了影响国际贸易的一个主要的技术因素。过去的技术改革是机械的、电子的，但是这次毫无疑问，就是数字技术，数字技术正在对整个经济和社会产生重大的影响，数字化的这种方式已经在改变传统的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的方式，创造出很多新的产品和新的交易方式。比如说智能式的冰箱，如果你进口它是一种商品，但是进口以后实际上它有很多嵌入式的服务，就是原来传统的货物和服务的区别已经模糊化了，已经灰色化了，还有3D打印。3D打印生产出的物品你可以作为设计服务，跨越国境这种服务，但是在消费的那一刻起也就成为一个商品。

由于数字技术的迅速增长，增加了服务在国际贸易中的比重。根据WTO的测算，服务贡献的价值现在已占了全球贸易比重的接近一半，这里面需要对我们原来传统的贸易估算方式进行一些改革。数字技术当然带来很多的好处，降低了出口的成本，包括运输和物流成本、跨境成本、信息交易成本、跨境支付成本等等，特别是数字平台具有包容性比较大的特点，门槛也比较低。但是，当然它也有一个垄断的风险，有一个保护数据等等这些问题。数字化的发展延长了全球的价值链，也使全球的价值链变得更加复杂，同时也影响了全球生产的布局。

在改变生产要素方面有四个要素的重要性正在增加：一个是数字基础设施，一个是市场规模，一个是市场的管理体系，一个是知识产权。这些四大要素的重要性都在增加。一方面我们是看到技术数字化的发展，它的作用在提高。另外，同时正因为它的作用越来越大，在技术壁垒方面对于市场准入的影响也越来越大，所以在国际上这种政策的协调，新的贸易规则的制定的重要性也就更加凸显。数据的快速流动要求全球建立起一套规则，协调各国在数据流动、存储、保护、网络安全、国家安全方面的政策。所以，实现这种兼顾技术进步、市场统一和尊重各国的治理目标的需求是一个很难的，这是一个多元的优化的方案。这就是我们对未来的国际贸易发展的一个趋势在技术方面的一个影响的分析。

除了技术以外，环境的问题影响也越来越大。气候变化正在改变着经济和贸易，过去在国际贸易体制里面，贸易和环境的关系是一个敏感问题，发展中国家不太愿意谈这个问题，是因为担心环境成为一种贸易壁垒，但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的，气温的升高，海平面的升高，极端天气频发，都会影响生产，导致产量的短缺，损害基础设施，扰乱供应链。那么，农业、旅游业，还有一些制造业都会受到气候的影响，发展中国家也不例外，贸易可以对于各国应对气候变化起到一些积极的作用：

1.气候变化会影响全球供应链的稳定，更好的国际贸易，更便利的贸易会有助于资源在全球的调配，比如粮食和医疗产品，可以使这些国家获得可获得性，来提升这些国家应对气候变化的韧性。

2.贸易也有助于降低减排成本，包括降低那些环境产品、服务、技术的价格。大家都知道，近年来光伏发电和风电成本大幅下降，主要是因为国际贸易的发展，我们中国在此过程当中贡献了很多。我们还有一个测算，如果全球能够削减或者取消与能源有关的产品的关税，相关产品的全球出货量在2030年就会增加5%，从而提高能源的效率和可再生能源的使用比例，也会使全球温室气体的排放减少0.6%。如果全球都使用这个清洁能源，还会创造很多的就业，新的就业岗位将增加3000万个。

3.贸易规则可以避免单边行动造成的负面结果。大家也知道，为了履行减排方面的承诺，有的国家会采取单边的措施，防止碳泄露。在这方面单边行动可能会导致贸易摩擦，影响投资环境，特别是对发展中国家和政府产生不成比例的成本，而在这方面需要各国来加以协调。世贸组织秘书处最近发布了一个关于全球碳价的建议，关于全球碳价的提议有各种各样的，IMF也有，OECD也有，世界银行也有。WTO所做的关于碳价的建议，实际上是为了促进全球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也并不是说要在此基础上一定要达成一个协议，而是说现在需要各国就采取一个全球的行动来进行严肃的认真的讨论。

环境问题确实是一个人类共同关注的问题，能否把气温的升高控制在1.5度以内，还是说把它改了，改成1.7度，1.8度，甚至2度？有的人说这不仅仅是一个目标改变的问题，而是把一个“狼来了”的问题变成“狼哭了”的问题。所以，世贸组织也有责任在应对气候变暖方面做出自己的贡献。

我刚才说的第三个趋势就是中小企业女性赋权，她们在未来的贸易当中会发挥更大的作用，我提到的数字平台的发展，因为数字平台有包容性、门槛低、交易成本低的特点，是比较有利于中小企业的发展的。现在全球有七八十亿的人口，有20亿人是没有银行账户的。但是，由于现代数字金融的发展，有APP，很多发展中国家他们也不再需要建立银行的账户，对于中小企业来说，他们是一个很好的发展的机会。那么，对于女性来说，利用数字化的平台也可以获得就业的机会和获得创造收入的机会。比如在非洲，女性参加数字平台，她们是可以避免去面临那种市霸、流氓的干扰，可以照顾家庭，所以这方面还有巨大的潜力。

刚才我提到的服务贸易的发展，服务贸易的发展在创造就业方面也很重要，像印度、菲律宾他们都有IT的服务，客服的服务，服务业有助于性别平等和绿色发展，这是对的，但是我也要指出一点，它并不利于缩减收入差距或者城乡差距，特别是低技术、低技能的服务业在自动化的浪潮中也有被淘汰的风险，这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就是各个国家要想从服务业中受益，包括技术服务业中受益，需要在教育研发当中提供更多的支持和救助。

这就是我给大家分享一下对国际贸易发展的一些观察。

关于世贸组织改革，由于提到的这些长期性的趋势，国际贸易正在发生变化。有的人说，这种变化是构造性的，叫Tectonic Change，不管叫什么名字，这种变化将是一个长期的持续的一个过程，有这么几个特点：

1.效率将不再是投资者优先考虑的事项，安全的要素上升了，这个大家都可以理解，包括疫情，大国博弈都对这一点供应链的重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2.跨国公司们正在加速的多元化的布局，增加他们的供应链的弹性，包括进行多元化的采购，缩短供应链，甚至回流采取“中国+1”的这种方式。

3.大国博弈加剧，局部脱钩正在演化当中。世贸组织做过一个分析，就是大国脱钩对全球GDP造成的长期损失会高达5%，也就是44万亿美元。IMF估计保守一点，他们认为，大国脱钩造成的全球GDP损失是14万亿美元，也就是占全球GDP的1.5%。它对于个体的分析也是不同的，根据各个国家的承受能力不同，这个损失有可能从0.2%到7%，最高的可能到8%-12%，那就是个体的差异是比较大。

4.新领域竞争非常激烈，有的国家会脱颖而出，有的会淘汰出局。比如说，现在电动汽车，中国有很好的势头，这是未来国际贸易里面竞争非常激烈的一点。

5.发展中国家会进一步的分化，有的就是逆流而上，赶上了潮流，有的就会被拉得更远，这个危险的地方主要是非洲，非洲有13亿人口，但是只占全球GDP的3%，他们的物流成本相当于世界物流成本的3倍到4倍，所以他们面临很多的挑战。当然也有机遇，就是非洲的人口还是比较年轻的，60%以上的人口都在25岁以下，这就是未来国际贸易的一些分析。

我们也有几点结论：

第一，就是这种所谓的结构性的变化是会缓慢的发生的，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我们需要继续地跟踪观察，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这样一个过程。

第二，目前世界贸易的开放格局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这一点还是令我们欣慰的。其实在2008年金融危机那时候哈佛大学的一个学者就说过，保护主义是一只没有狂吠的狗，那个时候引起了各国的警觉，虽然有贸易保护主义的措施，但是没有形成全球范围的贸易保护主义的范本。疫情前的几年，中美博弈导致贸易纠纷升级，但是全球的国际贸易格局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85%以上的贸易仍然在全球，就是世贸组织的贸易规则下发生的，这一点我们不能够想当然，就是世界组织的规则，多边的规则发挥了它的作用，展现了它的韧性。

第三，全球化是不会消亡的，它会发生变化，需要我们来跟踪研究，但是贸易投资私有化、便利化的趋势并不能改变。

与此相关的，世贸组织需要进行改革，但是改革存在一些结构性的问题，从它的动力角度讲，一个是缺乏领导力，美国由于国内政治原因，现在在世贸组织里并没有发挥一个很强有力的领导作用。第二个动力是感召力的问题，就是大部分的世贸组织的成员是发展中国家，他们并不是像中国一样，像越南一样感受到了融入到多边贸易体制当中，加入世贸组织的好处，他们还有很多的顾虑来参与新的规则的制定。所以，如何解决这两头的问题是世贸组织面临的巨大的挑战。

所以，根据这些挑战和面临的结构性困难，我自己的看法就是世贸组织改革是势在必行，而且也有可能在一些领域取得进步，取得突破，但是要解决一些结构性的问题，可能还要假以时日，还需要各方的努力，也需要国际环境的缓和改变。

我就讲到这儿，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