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尚未上市的中小券商,联储证券所处的尴尬局面是很多中小券商最真实的生存状况写照,投行业务无优势、核心业务停工、重要员工离职等现实问题,让企业负重前行,若不能及时改变目前的经营困局,不排除生存状况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性。
年关临近,“打工人”们都在悄悄盘点着年终奖会有多少元,而联储证券前员工胡女士(化名)却有些担忧。此前她在联储证券工作数年,于2021年离职后跳槽到目前所在的券商。
由于券商薪酬递延发放等原因,联储证券的2020年年终奖本应在年报发布后下发,但迄今仍未发放。“整个债券业务条线的所有业务人员都没发2020年年终奖”,公司还在紧抓人力成本控制,2021年债券发行承揽业务条线有多人离职。
胡女士表示,联储证券债券承销发行团队近两年的年度营收约为8000万元,看似尚可,但部门员工较多,“有一百多人,人均创收才几十万元。”她直言,“这种人均创收是有问题的,因为券商债券投行部门的人均创收,正常值应该在两百万元左右”。
作为一家中小型券商,联储证券曾以资管业务在行业内小有名气,但近几年因旗下资管产品接连“爆雷”而集合资管计划已经两年多未发行,此外,负责资管业务的公司副总裁也在近期离职。
在诸多利空下,联储证券的利润表现在近两年是不佳的,不仅2020年营收仅8.69亿元、净利润4177万元;且2021年上半年营收也仅有4.29亿元、业内排名靠后,净利润400多万元,几乎仅有去年同期的1/20。
核心资管业务已风光不再
精准“踩雷”多家退市公司
公开资料显示,联储证券在2015~2017年时发展很迅猛,营收增速持续维持在45%以上,营收规模也由2015年的2.49亿元增长至2017年的7.08亿元,然而命运的转折点却在2018年出现了,当年公司有多款资管产品集中出现兑付危机。
据投资者向《红周刊》记者表示,仅仅在2018年下半年,联储证券就有15个资管产品出现爆雷,风险总规模约30亿元,产品募资投放主要集中在包括中弘、宏图高科、凯迪生态、盛运环保等高危民企,如今这些融资方有多家已从A股市场退市。
譬如,记者手中获得的联储证券“聚诚15号”资管计划相关材料就显示,该产品募集的3亿元资金,经“昆仑信托·联储东方金钰集合信托计划”的通道,最终用于受让东方金钰子公司深圳东方金钰珠宝实业有限公司100%的股权收益权,东方金钰控股股东云南兴龙实业有限公司、实控人赵宁夫妇提供连带担保。
彼时,联储证券向客户表示,东方金钰是一家优秀的上市公司,负债结构合理,营收和利润呈增长趋势,短期偿债能力强。可最终结果是,东方金钰却存在严重的违规担保、上市公司资金被占用等问题,产品发行一年后就无法兑付。
在旗下资管产品正式爆雷前,融资方和担保方其实已经出现危险信号:截至2017年三季度末,兴龙实业累计质押了持有的东方金钰98%的股权,占上市公司总股本的31%。换言之,兴龙实业在此时已经失去了担保能力。2018年初,兴龙实业多次减持东方金钰的股票,而来自联储证券深圳某营业部的减持股份最多。
有联储证券客户指出,联储证券资管部门人员配置不合理,在几个项目同时发生违约后,项目经理无暇顾及各项目的具体情况,有的产品基金经理出现多次更换,“联储证券在委托人寻求项目进展时,部门之间推诿严重,项目经理推法务部门、法务再推给项目经理。”
在2019年的一场联储证券和投资人的沟通会议中,会议录音显示,面对投资人“为何忽视了东方金钰的风险信号?是否和东方金钰实控人存在利益输送?”等质问,有联储管理层人士拒绝回应,“如果存在违法违规的行为,欢迎你们举报,我们也会追究。”
虽然联储证券也起诉了东方金钰和其实控人,但有投资人在会议中直言:“既然上市公司股权已被质押,无论判决如何,都没有实际意义了。”
2021年2月,东方金钰正式退市。
另据凯迪生态(已退市)公告,联储证券通过中航信托的通道向凯迪发放的4.9亿元信托贷款,也于2018年6月宣告逾期。
两年多未发新集合产品
资管业务核心高管离职
除资管业务出现问题而导致集合资管计划两年多来暂停发行,联储证券在股票质押业务上也存在对部分项目融入方尽调不到位、项目内部审核机制不完善、对融出资金用途跟踪不及时等问题,也因此公司被上交所暂停股票质押回购交易权限9个月。
资管业务频爆雷,股票质押业务被罚……联储证券身上所出现的这种局面反映出,公司深层次的发展理念和人事机制是存在一定问题的。联储资管部前总经理滕立群曾表示:中小券商资管之所以发展迅速,主要得益于大力拓展非标债务融资、一、二级市场联动、证券化三大业务,相对于传统业务,这三块业务对销售渠道及券商平台依赖较轻、利于券商依靠明星团队快速做大做强。
联储证券资管业务的跌宕起伏与公司资管负责人陈蒙举有密切相关。公开信息显示,陈蒙举2016年加入联储证券,后升任公司副总裁兼资管分公司总经理,也是联储证券资管做大的推动者、产品爆雷的亲历者。或许是吸取了“踩雷”带来的教训,在2020年初的一场论坛上,陈蒙举表示“将‘回归主动管理本源’作为资管业务的根本出发点”,可时运变迁,陈蒙举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政策空间来重塑联储资管业务。据《财联社》报道,陈蒙举已在2021年12月离职,其负责的资管业务由副总裁李庚寅暂时分管。
胡女士认为,陈蒙举离职应该和几年前的资管爆雷有关,“虽然过去了几年,但一直都没缓过来。”基金业协会数据也显示,联储证券发行了88只集合资管计划,最后一只产品成立于2019年10月,其后再无新产品的发行信息。
胡女士表示,“如果在几个主要业务中选一个的话,那联储证券现在最强的业务应该是自营。”不过据Wind数据,联储证券在三季度只重仓了通源石油(300164.SZ)一只A股。
总部迁址青岛,投行团队扩充人马
与大券商争抢项目有压力
在资管业务频频“踩雷”后,联储证券也试图引入“外援”来改变自身经营状态。2021年5月,青岛政府官网公告,联储证券总部迁址青岛市崂山区,成为青岛第一家、山东第二家全牌照券商。青岛崂山区地方金融监管局也表示,联储证券的落户不仅填补了青岛在券商牌照领域的空白,也有望推动山东企业深度参与资本市场发展,对青岛金融业具有“里程碑”意义。
在总部迁址后,联储证券进行了增资,增资后的总股本由25.7亿元增至31.3亿元,运营实力进一步提升。
公开信息显示,青岛政府一直有做大做强金融产业的理念,除了引入联储证券并推动增资扩股外,近日青岛银保监局还批准了陆家嘴信托的增资批复:注册资本金由57亿元增至90亿元。值得注意的是,陆家嘴信托注册地虽然在青岛,但多年以来,业务重点一直在长三角,并在上海设有管理总部。近日,记者获悉,陆家嘴信托的总部可能会回迁至青岛市,这也意味着青岛的金融资源有望进一步聚集。
联储证券如何才能突围?公司总经理丁可在不久前表示:与城市经济发展特色与优势深度融合,服务青岛、深耕青岛,努力蹚出一条中小券商的突围之路。具体来说,“加强对重点产业的金融服务,发挥资本市场直接融资功能,服务青岛产业升级与经济发展……立足青岛、胶东经济圈,扎根山东辐射全国,不断加强对青岛及周边区域的资源倾斜和业务支持。”
这样的安排显然与山东地区的资本短板有关。从GDP体量看,山东仅次于广东、江苏,但目前山东地区的上市公司却仅有200多家,远少于粤苏两地。随着青岛全国首个财富管理金融试验区建设的推进,也给联储证券发力IPO、借壳并购、财富管理业务打下了潜在基础。
不过,据Wind数据,目前注册地在青岛的IPO排队企业近20家,其中有8家已终止或撤回,尚在排队的企业中,保荐券商以中信、中金、海通、国泰君安等头部券商为主,而联储证券惟一的IPO项目——浙江艾能聚光伏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也在2020年冲击创业板过程中失利。
在2021年青岛新上市的征和工业、冠中生态等11家公司中,《红周刊》记者注意到,他们的保荐券商多选择中金、中信等头部券商,或国金、华林等以投行业务见长的中小券商,而在IPO业务上一直处于弱势的联储证券,要想实现“虎口夺食”显然压力颇大。
前述离职员工表述,“中小券商的投行内部,股票团队普遍不如债券”。之所以如此,因为股票发行业务的专业门槛更高,IPO单笔收入也远高于债券承销收入,“小型机构做不起来IPO”。
据证券业协会数据,联储证券员工人数虽然达2056人,但保荐代表人仅有17人,其中还有7人零经验。值得一提的是,业务经验丰富的任滨、陈琳等多位新入职保代,此前多就职于宏信证券。宏信证券的控股股东是四川信托,在爆发兑付危机后,四川信托被接管,宏信证券也受到一定牵连。
营收规模小、业绩波动大
联储证券目前尚未明确上市规划
在注册制下,目前有不少中小券商正在发力冲刺上市,如此做法既充实了资本,为开拓新业务奠定基础,也能促进提升公司的治理水平。但相比之下,联储证券却一直没有公布自己的上市计划。
胡女士认为,“管理层肯定是有IPO想法的。”然而联储证券的财务数据却难言乐观,在2020年A股行情火爆下,联储证券的年营收却小幅下滑至8.7亿元,净利润更是出现腰斩,而在2021年上半年,其录得净利润也仅有417万元,约为上一年度同期利润的1/20。业绩波动大、净利润跌幅大,显然不利于通过上市审核。
《红周刊》记者注意到,联储证券的二股东是华西股份(000936.SZ)。2017年,华西股份斥资12.54亿元、获得联储证券14.85%的股权。华西股份还投资了稠州银行、江苏银行等多家金融机构,其中江苏银行已上市,稠州银行的IPO也筹备多年,而惟独联储证券未明确上市规划。
华西股份的股东多次向公司董秘询问“联储证券是否有上市计划?”但并未得到回应。值得一提的是,在联储证券2021年3月的增资扩股行动中,华西股份公告放弃此次优先认购权。
关于上述诸多问题,《红周刊》记者通过邮件等方式试图采访联储证券方面,截至本文发稿,未获回复。
“聚益科系”金控野心受阻
旗下登云股份、北信瑞丰发展不顺
联储证券是公司大股东旗下“金控”版图的一角。公开信息显示,联储证券的大股东是北京正润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其股权穿透后指向聚益科资产管理集团、公司实控人为杨涛。“聚益科”系作风低调,但规模不小。据官网,其是一家产业资本+金融资本相结合的多元化产业集团,集团资产管理规模1500亿元、净资产170亿元,在上市公司、公募基金、基金销售、券商、矿产等领域都有布局。
“聚益科系”旗下的益科正润集团还是登云股份(002715.SZ)的大股东。2018~2019年,益科正润通过举牌、股权转让等方式入主登云股份,受让价在15.07元~21.40元之间,公司总裁杨海坤担任了上市公司董事长。但如今来看,这笔投资很可能是得不偿失的,因为登云股份在2021年股价下跌近三成,最新股价仅12.74元(不复权)。值得一提的是,在入主登云股份后,益科正润集团还把其手中持有的近七成股份做了质押,而大部分股份质押方恰好就是联储证券。
登云股份的主业是汽车发动机进排气门产品的研发、生产与销售,近几年业绩不温不火,年营收始终无法突破4亿元,净利润低至仅千万元上下,总市值长期低于20亿元。在成为登云股份大股东后,益科正润集团曾承诺会向上市公司注入优质资产。
2021年2月,登云股份公告将收购北京黄龙金泰矿业有限公司99%股权,而该公司正是益科正润集团旗下公司。
黄龙金泰的主要资产是陕西汉阴黄龙金矿有限公司,主业是黄金矿采选等业务。上市公司策划收购黄龙金泰时,正值金价高峰(沪金指数在2020年8月达到454.63点的巅峰),其后金价震荡下跌(目前沪金指数为376点)。登云股份收购黄龙金泰也似乎不被二级投资者看好,收购后的股价走势也和金价相似:2021年2月以来,股价跌去近三成。
除获得上市平台外,益科正润集团还谋求参股金融机构。2018年,益科正润集团试图接盘天药股份(600488.SH)持有的北方信托3.37%股权,作价2.3亿元,但即便反复争取,仍未能达到监管部门要求的审核条件,双方在2020年12月解除交易合同。
交易告吹的背景是监管层曾多次强调要加强对信托公司股东审核,特别是银保监会一年前发布了《信托公司行政许可事项实施办法》,从股东资金实力、入股资金来源、股东义务等方面做了规定。很显然,在监管层看来,益科正润集团很可能不具备信托股东的资质。
另外,“聚丰科系”下的莱州瑞海投资还持有北信瑞丰基金四成股份。北信瑞丰是一家小型公募,在公募蓬勃发展的近两年,北信瑞丰的境地与联储证券却有些类似,发展一直不顺畅。
最新数据显示,北信瑞丰的管理总规模仅83.43亿元,其中非货币型基金的规模仅22亿元、在149家公募中排名136位。相比一年前,北信瑞丰管理的非货币型基金规模不仅没有增长,还缩水了约1/3。
另外,北信瑞丰的副总经理王忠波、黄祥斌、张伟保等基金经理也在2021年先后离职。对于一家排名靠后的公募,一年之内连失4名核心人员,显然是一个重大利空。